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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 择 口述：振锋 执笔：振业
一 从山乡里走出来 离城四十余里的小村庄，孕育着我的成长。也许只有四面环山的乡间，才能使我寓情于景，寓情与图画之中。自小就酷爱山水的我，与写生结下这段不解之缘，从而使我走上追求美术创作的道路。 上初中那年，来到四十余里外的城镇求学，认识了我的第一位美术老师。他非常赞赏徐悲鸿的骏马图，并不断的临摹。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开始学着鉴赏，并像老师那样，学着大师的手法不停的临摹。我每临摹过他人的作业，美术老师总是赞不绝口的称赞我很有艺术天赋，并在校园画报栏展出我临摹过的图画。我感到莫大的自豪感，美术老师简直就要成为我至尊至爱的恩师了。每年暑假返回，父亲总是拿出我在学校展览过的临摹作品给乡亲们看。乡亲们总是竖起手指头，夸赞不已。这更使我有一种沾沾自喜的感觉。 自那时起，我便立志要考上美术学院，离开那个偏远的山乡。因为那里留给我的印象，除了穷就是贫。 直到我考上大学，真正的启蒙老师出现在课堂上。他的第一节课，铿锵有力的言语给我重锤打击。他说：“我想，我们在座大多数学生都是自认为对美术很有天赋才会选择这个专业吧。因为我们都爱临摹他人的作品，并把临摹出来的字画当作自己的心血作品。这本来就是一个误区。可是偏偏我们周边的人对我们大加赞赏，所以我们就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其实，这些都是我们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试想一下，我们临摹出来的是什么呢？全部都是名家的手笔，他人的成名之作，那都是别人的风格作品啊！结果呢？我们都在不断模仿着别人，没有了自我的风格，失去了个性。故此，我们必须从踏入大学第一天开始，从头学起，从最简单的白描开始……” 这是我在二十个春秋里从未有过的震撼。启蒙老师的话如针刺在我的心坎上。痛则通，痛定思痛，老师的言语无一不是点在要害之处。重锤后的震撼，使我在观念上第一次得到转变。 从那一天起，我放弃了所有临摹，从最简单的一笔一画里学起。直到我大学毕业，我再也没有临摹过他人的作品。在那四年期间，我每次返回的时候，父亲总会向我要临摹的作品。我告诉他，学校里已经不学这个了。尽管父亲嘴巴上没有再说什么，但是脸上却蒙上了一层阴云。后来，乡亲们也向我要临摹过的字画。我却告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临摹过了。从他们那种略带鄙视的眼神中隐约可以看出，在他们眼中，我这个孩子远不及以前优秀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了。 当我重新遇到当初那位美术老师的时候，他疑惑地问：“为什么不临摹下去呢？你以前临摹得不是很好的吗？”我真的很想问一问：“老师，你是不是一直在欺骗着自己，又在不断地欺骗着别人呢？”但是，我最终没有问出来。当老师有些感伤的地说：“你已经不是昔日的你了！”我好想告诉他：“老师，我确实不是以前的我了，学生已经从山乡里走了出来，你呢？”
二 抉择人生转折 我毕业那年，师范学校刚好缺少美术老师。我很顺利的入职，开始了我的职业生涯。 在教学方法方面，我曾经尝试着以“打破传统教育模式”的理念去进行教学。可是刚刚离开初中步入中专的学生一下子无法转变过来，很难接受这种教学方法。结果在这大半年里，我吃力不讨好，还受到领导的批评。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中专生就不能接受大学的教学方法呢？其实中专生与大学生所面临的都是社会，就是如何在社会立足。而对于中专生来说，所面临的问题更为严峻些，他们的学历要比大学生低……正当我还在苦苦思索的时候，人生的抉择悄然无声地走到我的跟前。 广告在那个年头在各大城市都得到飞跃的发展，平面设计专业人才供不应求。几位大学毕业的师兄师弟分别在广州、中山、深圳办起了自己的广告公司。他们纷纷邀请我加入他们的行列。那个时候，教师的职业也相对稳定，许多人都是为了保住这个铁饭碗而捎尖了脑袋。但是对于我来说，尽管在我心目中，老师的确是一份很神圣的职业，现时还不适合我。 当我作出抉择时，家里人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赔款毁约，放弃固定的职业去开拓荒园，恐怕只有痴人和狂人才会做出的事情。于是，全家上下坚决地反对。无论他们怎么说，我还是决定到外面闯一闯，即使我真的跌到了还可以重新再来，毕竟我还年轻，这就是我们的资本。 起初，我们师兄弟三人合资开办广告公司，是为了实现我们共同的心愿——看看我们的真才实学如何。但是经营起来后，矛盾就产生了，而且日渐激化。尽管我还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另开天地，但是为了避免以后三人不欢而散的尴尬局面，我决定首先跳出来。退出来之后，我得到一笔较为可观的合作费用，这将成为我日后注册公司商标的资金。 以后我将何去何从呢？让我卷入打工浪潮之中，到其他广告公司应聘，还是重新回到课堂上课呢？这些都不是我意愿的事情。喜爱拥有一份自由遐想天空的性格，使我下定决心——独闯。 没有足够资金租借办公场所，更没有资源去高薪聘请资深的平面设计人员。我只得将办公室转到自己的出租屋里，购置了所有的办公工具。一切就绪妥当后，我带上以前公司的名片开始向各大公司窜门。 因为许多大型的生产商的宣传广告都是交给知名的广告商来代理的。因此，这些广告客户是很难着手的。上门拜访，还没有说出联系业务就给人家赶出门来了，甚至连负责人面也见不着。在那大半年的岁月里，我如同失去了方向的苍蝇，撞得焦头烂额。 两个月后，直到我联系到一间电器公司的老总，我才接到第一桩业务。因为我们曾经帮助那间电器公司的内部期刊设计过两期封面，与老总有过一面之缘。当我知道他们近期推出全新产品，并打算全力打造宣传品牌效果，我主动出击。 首次，我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下午，却等了个空；第二天，我预先给老总电话，可是到他的办公室时，他又出去了；下午，我又等了外面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有见到他；第三天早上，外面下着雨，我早早就出门了，来到办公室时，其他员工才陆续上班来。这次，我终于见到老总了。 老总问：“你凭什么让我们放心将广告交给你呢？” 我满怀信心地说：“就凭我的设计能力和务实的工作态度。” 老总看了我一眼，利索的翻开我以前设计过的封面，应付了一句：“你到秘书那里领些资料，回去试试看吧。” 这本来是一句打发客人的客套言语，可是回去的一个星期里，我没日没夜地伏在电脑旁边。为了搞好这次设计方案，我搜寻了大量资料，采用不同的角度进行比试。困了就爬在电脑台上瞌睡一会。设计图案打印出来，已经是第七天的早上，我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了。 当我拿着设计图案再次出现在老总面前，他有些诧异地望着我那双红肿的眼睛，认真地翻阅着我的设计图案。 最后，老总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已经有好几间广告公司找过我了，价钱和方案也差不多要定下来了。但是，我现在决定，将广告交由你来设计。这并不是说你的设计效果要比别人的强，而是诚恳的态度令我感动。” 于是，新型的功率放大器的广告设计推向市场，收到良好的效果。从而奠定了我在平面设计的社会地位，更得到电器公司的信任。 金秋季节，广告设计工作室在市中心的商业大夏成立，我用那笔原始资金注册了商标。 因为有了功率放大器的广告效应，电器公司的第二第三期的广告都交到我们设计室来代理。接下来，其他的业务扩展开去了。 98年初，我又将工作室转到城西，成立一间大型的广告公司。从那时起，我真真正正可以拥有自己的公司。那年我才刚满三十岁。在这个人生三十而立的过程里，我已经迈开了人生的第一步了。 任何一个行业总是要经历由盛转衰，再由衰到盛的过程。在广告业竞争日渐激烈的同时，广告业告别鼎盛的时期，开始走向下滑的路线。我却看到时尚服装悄然走俏。我将目光转向服装业。 对于昔日辉煌的广告业，我舍不得放弃，将大量的资金投向开办服装厂的同时，广告公司依然运转。可是，我却犯了最致命的大忌。一个人的能力有限，经营运转的资金还不足够。服装厂在配置完整的状况下，最终还是夭折了。 那段日子，我觉得很疲惫，这不是说我在心疼着那些亏损，而是自己自视过高，还没有走出驿动的成长期。我需要一个宁静的空间，好好地反省一下。
三 修正的途径在于抉择 面对倒闭后所遗留下来那一大堆的机械，一大批器具和布匹，无法平静的我回到故里。 在我们的城市里，我联系一些在中专学校任教的同学。从他们口中的得知，在我们的城市里，纷纷办起了许多职业学校。招生的状况也由传统的录取制到自由报读制。我的那几位同学都在外面跑过招生业务，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穷则思变。从来没有想过办学的我眼前一亮。我不停的向同学打听这方面的信息，越听越来劲。同学好奇地问：“你不是打算要回来办学吧？”“正是如此。”我毅然抉择了人生的另一个转折。 服装厂夭折的经验，使我明白到，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失败的原因除了自己自视过高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不懂得如何培养和挖掘周边的人才来辅助自己。 因此，我断然将广告公司转让，退出了广告业。但是，公司里的平面设计的专业人才却被我留下来了。现在，我除了拥有一大批服装设备外，还有一大群具有丰富教学经验和具有广阔招生关系的老同学，有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广告专业的人才。这些就是资本了。 对于我们是初步办学，我们只能租借了一所弃置了校舍。因为我们还没有资格申请中等教育，故此，我们与成人中专联合办学。在隶属关系上，我们是成人中专的下属，命名为——艺术职业学校。 在前些年头，广告业一直很辉煌，平面设计专业一直很受人青昧。鉴于现在许多职业学校还是一直保持着传统的教育模式。我深知现在办学的关键性，谁首先打破格局，亮出自己的招牌，谁就能立足。正是如此，开设的装潢设计和服装专业，全部任用以前高薪聘请的专业人才来上课。这样既可以用理论联系实际相结合的教学方法进行教学，又可以让学生感受到社会对他们的具体要求。这些都是其他学校还没有推行的方法。想不到，我第一年任教所推行的教学方法要到七八年后在自己的学校里实行。 经过三年多的发展，我直接将校舍购置下来，并开始逐渐扩展起来，由原来两座的教学大楼扩大到六座，校舍已经初具规模。
四 展望美好人生 每当我回到离城四十余里的小村庄，看到悠闲的老人家围着榕树有说有笑的。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年我不是发奋读书，如果在人生转折犹豫不决，如果我在人生漫长的岁月里不懂得如何修正……若干年后，我是否可以像老人家那样，恬静地坐在榕树下安享晚年呢？ 有朋友夸赞我能够在三十四五个春秋里，就有如此好的事业，真的不简单啊！我并不赞同朋友的说法，更不敢接受。但是值得肯定的就是，走过驿动的成长过程，我的人生在不断地修正，人生修正的过程在于如何抉择人生的转折。 曾经有同学问我，是否把现在的办学当作人生的毕生事业呢？我只能笑着告诉他们，我自己也不能回答。就正如当年我建立自己的广告公司那样，我曾经把广告业当作终身的职业，那个时候又有谁会想到我的今天呢？不过，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无论干什么事情，我都是投入百分之百精神的。 也许还会有人好奇地问，如此说来，以后的几十年里，我将开拓什么新产业呢？我也只能回答，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真的又到了我在人生另外的转折之时，我已经老了。到那个时候，我会背上相机和画笔，周游于名山大川之中，真真正正与艺术做伴了。可是，那是以后的事情了。我现在能够做到的就是投入全部精神，把艺术学校办得更好。
刊于《江门文艺》2005年8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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