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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 生 缘

走出校园,是一条通向文锋公园的大马路。汽车灯光照射出点点粼光交成都市七彩夜晚。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公园走去。心情异常沉重,已经没有半点心思去欣赏这美丽的夜景。从身边擦肩而过的车辆,从我身边带走了阵阵清风,也带走了我片片关爱之情。

我知道老校长的言语的份量。如果我仍然无法平静班上风波,无法与家长协商好的话,我的行政位置很可能动摇,聘用合同也可能在2005年初终止。我并不是在乎现在的行政人员的职位,也并不是十分在乎这份职业。那到底我在乎什么呢?我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

强今年就要毕业了,却在学业快要结束之前跟校长扛上。作为学艺术的学生,作为学设计专业的青年人,这一切都全然在毕业之前被抛弃了。

我为他的前途而叹息,为人生前景渺茫而婉息。

在大会上,强当着几百名学生指责校长,事情闹通天了。学校要处理强,而且很决绝。这只是一个开除的把柄而已。很早以前,强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校长列为“黑名单”了。经常旷课、晚归,在自修课吵闹,多次被点名批评,也记了大过。而且胆大妄为的他,言语过于偏激,只要他以为不公平的事情就会直言不讳地指出来、骂出来。

在我心目中,强不是坏学生。这并不是说我现在是他的班主任,有偏坦的私心。当初,强进来学校的时候,我不是他的班主任,只是偶然给他们上思想道德和礼仪方面的公共课程。尽管他从来不打书本,但他把身子挺直,端正地坐在下面,眼情一直盯着我,直到我闻开课室,他才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开学才三个星期,强和学武术的同桌跟其他班上的同学闹起来了。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两三句气话而发生了口角。他和同桌把其他班上的十多个同学从宿舍赶到操场,打起群架来,一点也不逊色。他和同桌因此被记大过一次,他以前的班主任胡老师也牵扯上去了,被行政处点名批评了。胡老师总是说,强是一头脱鞭的野马,难以训服。

我却认为,强的性格正好适合学艺术。如果能够将这匹马训服的话,他定必为你所用,也一定会成为你管理上的得力助手。作为行政人员的我有责任协助每一位班主任做好每一个班务工作。我曾给予胡老师提议和意见,刚强暴烈的人最害怕柔情。如果我们对强付出多一点关心,给予他重任,让他成为班中班干,他定必会扭转过来,一心求上进。或许胡老师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淡然地回答:“如果整个班让他带头,带不好的话,整个班都垮了。”

我很喜欢性格刚烈,为人正直的学生。对就是对错的就应该直言不讳地道出来,这是人的至真的本性。也许这跟我的成长过程有关,因为我才十八岁的年龄,跟强的现状差不多。我很想收服这匹野马。而且我觉得自己跟学艺术的人很有缘份,深知道强的性格对于学艺术来说有很大的关系。

尽管我没能说服胡老师重视强,但是我可以让他成为学生会的成员。我觉得收服了他,就等于把所有顽皮的学生都收服了。于是,我找到他,跟他好好地谈了一个多小时。

“老师,我知道你要我做什么。在这里,我心底里只敬佩过两个人,一个是我们的专业老师,他的专业知识令我赞叹不已;另一个就是你,你的学识和为人,我十分敬佩。你的话,我要听。但是我不会加入学生会,因为我不懂如何去管理学生,也难以身作则。”强解释说。

这个学生可不简单,我还没有开声,他就猜到我要他做些什么,还说了两句恭迎的话,这还得让我给他慢慢解释,其实我们学校的所有老师的知识面都是差不多,他们对每一位学生都很关心。

强突然打断我的言语说:“老师,其他的就不用说,所有教师都在关心我们,但是你却能像长兄一样在呵护着我们。无论以后怎么样,你的话我都听,你的课我都不逃。”

在以后我来上课的时候,强总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眼睛一直盯着我,直到我离开课室的时候,他才从座位上站起来。

可是,很多科任教师都向胡老师反映,强经常逃课,不逃课就趴在课桌上打瞌睡,甚至在那里大吵大闹,胡老师都一一记录下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当他向我询问,强在我的课堂的表现如何的时候,我却回答:“强很守规律,挺听话的。”

我相信,我有能力去改变强,让他从刚烈的脾性中走出来。我开始留意他的动向和专业知识如何。他对其他学科并不大感兴趣,但对美术专业却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为了一幅虎头的画像,他一连两个星期没有走出校门。

我就强对其他学科不感兴趣的事对找他谈了一下。

“老师,你知道吗?英语数学我根本听不懂,根本听不进去,他们上课就像催眼曲一样,令人好想睡觉。”强说。

“你知道吗?一个中专生连中英数都不学的话,他是什么,是文盲。文盲还能学些什么呢?我知道你对专业很感兴趣,那幅虎头画还挂在展览厅上,但是你连文化科成绩都没有,怎能毕业呢?”我解释说。

强先是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答:“老师我不想骗你,其他文化课程,我不能保证是否能够听得进去。但是,既然老师开声了,我向你保证,不再逃课了。”

我笑了,我以为终于牵住这匹野马的鼻子了,可以慢慢地将他训服了。就在我还在庆幸自己能教化顽皮学生的时候,强出现了更大的祸事。

星期四晚修后,强和同桌回到宿舍不久,三名持尖刀的社会青年闯了进来,二话没说,对着强和同桌的大腿就刺过去。三名社会青年刺伤人后,一窝蜂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

强和同桌往入了医院,介入了刑事案件当中。事故的原因,他们在上星期天晚上在外面跟一群社会青年闹起来而导致这次惨剧的发生。对于这件严重事故,学校作出严重处理,责令同桌退学,强停学一个月。胡老师提交了辞职的申请书,他放弃了。

我觉得这并不是胡老师过错,他对全班同学已经费尽了心思,该说也说了,该做也做了,对学生负责,对职责负责了。但是,作为老师的,也只是一个人,他的能力毕竟有限。错在哪里呢?是老师没有把学生调教好还是学生真的难以训服呢?

胡老师离职后,班上的班务经由校长办公室决定,落在我的肩膀上。其实,从胡老师提出辞职那一天起,我的心里就有着这么一种预感,也许我会跟胡老师一样。

强返回学校的时候,胡老师已经离开了。在临走前胡老师曾经托我将一封书信转交给强。当强坐在我前,问起他班主任的时候,我就把那封书信交到他的手上。

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突然,他不停地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头额,口中不断地叨念着:“胡老师,是我们对不起你了。”

我走过去,轻轻地拍了一下强的肩膀。他抬起头来,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他满脸忏悔的样子,使我看到他那一颗善良的心,他不是一个坏学生,最简单他还知道忏悔,懂得为自己的过错流眼泪。他还有至真至善的人性,只是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体现出来而已。

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好好地引导强从善,通过言传身教去感化他。在我心目中,没有最坏的学生。在我思想里,做一位称职的教师,不单是要把普通学生教育成优秀尖子,更重要的是要把差生转成优秀的学生。我认为这是作为为人师长的体现,也是对自己教育体制的一种挑战。

经过这件事后,强的确改变了很多。爱好运动的他把全班学生动员起来,分为男女两支篮球队,天天围着球场转圈。爱好下象棋的他,在宿舍里摆上几副象棋,一有空就与同班同学对弈起来,营造了一个良好的班集体气氛。

我以为真的能够把这匹野马困住了,很快就要把它训服了。然而,在我外出学习的一个月里,强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许多事情。

我刚从外地回来,一到办公室,就听到许多老师对强的非议。听校长说,强的气焰过分嚣张。随后我才知道,前几天晚上,强从外面买来一把军刀,放在宿舍里。校长巡查宿舍的时候,发现他用军刀削苹果,就没收了那把军刀。当时,他闹着喊着不让校长拿走军刀,还解释说,那是他用来削水果所用而已,并无其他动机的。

最后,校长还是把好把军刀收上来了。正是这样,强跟校长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了,也成为了两天后当面顶撞校长的导火索。就这件事,校长召开了紧急会议,一再强调必须通知家长,让家长把他带回去,好自管教。

走到这一步,作为班主任有责任站出来分析和解释一下。我认为,强当面指责学校领导属于违反校纪,理应按校纪进行处罚,但是他还未完全构成备受退学的处分。校长的意见很坚决,将强两年来种种记过处分搬了出来。我又不得不解释说,那是他以前的过错,我们已经给予他停学一个月的处分。更何况,他这半年来已经改善了很多,把整个班集体的气氛都搞活了。校长突然向我发难,责怪我没人把他管教好,导致一而再,再而三的恶作剧发生。校长还给我施压,如果我还再要袒护着强,还不能和家长达成协议的话,我的行政位置很可能受到威胁,甚至我的聘用合同也会在2005年初终止。

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了。我能够做到的,就是眼见强进行最后的说话。当然,我并不是在乎我这份职业。对于工作,我一向比较自信,因为我出来社会已经八年了,从一个初中毕业小伙子走到现在,从生活最底层的中走过来的青年人,难道还怕找不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不成。但是,我的心总是空荡荡的,我为强的前途感到婉惜。

也许强已经察觉到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谈话了。进入会议室里,我们坐在沙发背椅上,一直都没有作声。后来,还是他打破了沉默说:“老师,是不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已经按照校长的意思,通知了你的父母亲,把你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他们了。”我慢慢地说。

“学校要开除我吗?”强问。

“你现在别想这么多。按照论理道德,校长是个老人,你当众顶撞指责他,理应向他道歉。所以在你父母亲到来之前,你得写一份检讨书交给校长那里,然后当面向他表示歉意,”我解释说。

“向他道歉?我做不到。”强大声地反说。

“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用脑筋去想想。只知道逞一时之气,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你很可能要被开除,开除将预兆着什么。你的专业还没有读完,设计的软件还没有用上,毕业证也拿不上。这说明你还只是一位初中的毕业生,还是一无所学的社会青年。你说一个近二十岁的年青人一无所学能够干些什么?你怎么一点都不会为自己着想呢?”我终于按不住了,拍案而起,大声吼道。

强一下子愣住了。

会议厅内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很久,我叹了口气说:“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坏学生来看待,在我心目中,你是一个敢做敢为,视野开阔的学生,只不过在言行上有时过于偏激而已。我一直很自信,我相信通过自己的力量可以去将你慢慢地改善。然而,我还是没有把你调教好,这跟我有很大的关系”

“老师,我对不起你了。”强提起头,泪沿着他的面额流了下来,掉在地上。

  我突然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豪感和安慰感。望着强痛心疾首地忏悔,我的心剧然地颤抖了下。我给自己下决心,如果我还得留下来的话,我还要带他走到毕业为止。

  幸好,强的父母亲到来,与校长签定了协议。强最终可以留下来了。我却被行政处严厉点名批评,加上同事背后的小报告,我终止了合同。

 尽管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增添了不少麻烦事,我还是很喜欢他。我相信,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与强这段师生情,更显得珍贵。这一点,在我离开艺术学校的半年里得到印证,强每三四天就给我来电,告诉我专业学得怎么样,准备到广告公司里工作,并说出他为自己设计的人生路。我知道,他正在慢慢地成长起来了。经历了这段师生情,使我真正明白到教育的意义,为人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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