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   弈

中文毕业已一年，仍未找到工作。闲时给地方杂志社写写稿，又好象棋，经常到公园中下棋，棋艺又辣，得了个"四眼棋"的绰号。

公园旁是派出所，几位老干警经常到公园里下棋。中文常与他们对弈，渐渐熟络起来。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的李所长受到上级表彰，短短数月，扫了十多个地下加工场，捉了近十名"毒君子"。所长说，这全是棋艺之功出，若不是自己经常到闹市中下棋，从居民口中得到情报，哪能破了这么多案子呢？所长还说，这叫从群众中来从群众中去，深入群众。

"这是一个好题材啊！"中文当夜便给市公安报写了一篇短讯，大肆赞扬以李所长为首的干警们与群众以棋作乐，深入接触，警民合作，破获数十桩案子。

文章见报当天，中文便被请进派出所。李所长那着公安报，笑盈盈地说："想不到你对文学的造诣如此之深，这是我们小镇上人才啊！你现在在哪个单位任职呢？"

中文有些愧惭地答："毕业快一年了，仍未找到工作。"

"这怎么行呢，这是浪费人才、埋没人才啊！你明天到这里报到，在宣传科室里就职。"李所长拍着中文的肩膀说："以后吗，所内大小事儿都得报上去，这得全靠你了。"

中文望着满面堆笑，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有工作总比没工作的强吧，他勉强地陪笑着。

中文上任才半个月，便产生厌腻感。天天不是收信、发报，就是烧茶、购杂物，所长还要他写日记，将所内当天发生的事儿都写下来，作为以后汇报的题材。令他更烦闷的是，自从他到派出所任职以来，每当他来到公园下棋，昔日的棋友们便会悄然离去。

一天，李所长兴高采烈地找到中文，要与他下几局棋。

棋瘾甚大的中文正苦恼着到哪里找棋手对弈，相请不如偶遇。

冲锋炮，联象……你一来我一往，两人摆开架势，进行激烈的交战。三局下来，中文两胜一平。

"哈，哈，哈。"李所长突然开怀大笑。

中文有些讶诧地望着李所长，输了还笑，真是莫名其妙了。

"他们都说你能走拐棋，而且拐得出神，果真如此。棋艺大赛的参加名单非你莫属了。"李所长笑着说。

"什么？"中文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原来，市公安厅为了提高公安干警的文化素质，决定举办一个文化活动节，规定每一镇级以上派出所、治安队至少要有两名工作人员参赛。其中棋艺是此次文化节的参赛项目之一。 李所长本想让中文去参加文学赛，后听说厅长的独子伟林在公安厅任职，并主动参加棋赛。这可是趁机接近厅长的良机啦！李所长决定先从伟林入手，再与厅长靠近。

"从今日起，你可以休假一个星期，回去好好练练棋艺。按你的棋艺，拿个前三四名绝不成问题。"李所长满脸堆笑地对中文说。

"所长，可是……"中文似有难言之隐。

"放心吧，醉翁之意不在酒。"所长说了一句语带双关的言语。

说来也怪，在每一轮筛选淘汰赛中，凡是与伟林同组的怪现象特别多，每一轮伟林都是以全胜三局、全取9分出线， 其他三人多是以同积3分或2分并列，两人同积4分……中文虽然也未负求过，可积分却落后于伟林，他很想会一会伟林。在决赛圈里，他们相遇了。

开赛前，中文被李所长叫到厢房里。"中文啊，这段日子可辛苦你了，你也不负众望，入到决赛圈，稳稳当当拿个第二，也算是为我所添光不少。"李所长笑盈盈地给中文斟了香茶。

"我想，我还可以更进一步，我会尽力而为的。"中文信心十足地答。

李所长脸色一沉，马上笑着说："许多东西各自心照便可以了，不必将这层纸撕破吧！"

"我不明白。"中文说。

"那好，今儿我就给你挑明，无论你有多高超的棋艺，在这场比赛中你永远拿不到冠军。要知道，你已算得上幸运儿了，若果你首轮便与伟林碰头，我早已将你拔离场了。你真以为伟林那等棋艺能杀入决赛圈吗？那只是一场戏而已。明白吗？"李所长板着脸说。

原来如此，中文终于明白过来了，却惹和他的犟脾气和文人"不肯为三斗米而折腰"的傲气。他之所以酷爱象棋，就是因为它具有公平性。如今却要他在披着"公平"字样的棋赛中妥协。

李所长见中文低头不语，忙笑着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回去后，我们得为你庆贺一番。"

"我还是不明白。"中文突然说。

"你……"李所长瞪着中文，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吼道："你不要不识时务，明天的决赛，你不想输也得输，你得小心你的工资奖金，甚至那份工作。"

"我知道了。"中文头也不回走了，只留下李所长厢房在里直跺脚。

在决赛时，中文仅用了8分多钟便胜了伟林，望着坐在贵宾席上的李所长不停用纸巾擦汗的狼狈相，他心情很舒畅。

中文刚直的正气在大衔小巷里传为美谈。他却失业了，又回到闹市中以棋作乐，日子倒过得清闲。

半个月后，李所长突然开着小车来到中文家门前，先是赔礼道歉，后是大加赞扬，再是拉家常，最后才说要请其继续为所办事。

中文听了大半天，仍听不出所以然来，有些不耐烦地说："所长，你还是实言相告吧。"

文艺活动结束后，厅长在颁奖会当众表扬了李所长，说他秉公办事，不搞特殊化，使棋赛得以顺利进行。

对于这意想不到结局，中文慨叹不已，用了八个字来概括：世事如棋，变幻莫测。

* 《棋弈》刊于《西江日报》“星期天特刊”（2002.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