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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 间 俗 冠 六 小城有一古俗 , 人到已知天年之时 , 总会托人找块好地 , 购些上等木料 , 送到寿板店 , 做副好棺木,作天年之用。字号最老名气最响的要数城中万寿店铺。冠六,万寿店的管家,城中小有名气的绝活人。 冠六八岁那年,双亲于饥荒中逝去,只得烂席两张卷土下葬。他曾下定决心,日后定给双亲两副上等棺木。善良的陈当家将他安置在店中,并授之以艺。 冠六十八岁那年,亲手钉做了两副优质棺木,令人抬到下葬双亲的山坡上,开土挖掘,只得残骨数块,执骨入坛,然后在坑内焚烧棺木,以祭先人。 围观之人皆称赞冠六为考贤之子,更多议论的还是那两副上等棺木,外观美实,色泽鲜艳,颜料浑厚。冠六便成了小城有名的造棺巧手。 不日,万寿店院内院外都堆满了木材,三乡四里五镇知天命之人都赶来订做棺木。陈当家将店内大小事务都交予冠六料理。 冠六每天早晨都要向陈当家请个安,晚上也总会将当日帐务交待清楚 ,顺便给老爷搓搓腰,揉揉背。陈当家逢人便夸赞,咱陈家有冠六既能干又忠诚的管家,这愁不生财乎? 陈当家亨年五十五,其一再叮嘱寿房定要由冠六亲手所做。量金身,选木料,挑油漆,上颜料,都是冠六亲力所为。 入葬那天,众人皆觉奇,陈当家的寿房怎么如此粗糙呢?抬者心中生奇,棺木抬起来怎么如此之轻乎?呵 !陈当家可能为大烟所害也! 数十块破夹板,八九两生锈钉子,六七斤久置的松脂油,四五两下等颜料,两三个时辰的功夫,便成了陈当家的寿房。 冠六七十三岁那年,全省实行葬。万寿店成了小城首家被查封的寿板店。一副副崭新的棺木投入火场中,冠六老泪纵横。 虽为油尽之灯,冠六身体依然健壮。空闲之时,找来木料,重操旧技。数十日,给自已做了一副又大又结实的棺木,藏于床下。 这事却泄了风,县里派人下来调查,问冠六,听说你又在重操旧业了。冠六忙说,哪来的事儿呢?来人不信,入屋搜查,搬出那棺木,斥问,此为何物?冠六解释说,此乃留为已用之物也!胡闹。来人骂了一句,便将棺木抬走了。 还我寿房!冠六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因气成疾的冠六,整天喃喃自语,想不到造了一辈子寿房,自家半副也用不上。为何自家不早逝两年乎?不久,冠六含恨而终。 权 叔 灯节，乃小镇一个传统的喜欢节日。谁家喜得传根儿, 就得升灯过节, 分灯果、摆喜宴，庆贺一番。 过节那天，男婴称灯儿或新丁；咸榄果、红萝卜片、青皮甘蔗三种零食果品便是灯果。青皮甘蔗代表着节节高升，故灯果中青皮甘蔗份量最多。因而，青皮甘蔗又称灯蔗。 附近几乡，能种出大小均匀、节距疏远、色泽青里透黄、肉脆甘甜的灯蔗，只有权叔一人。小镇流行这样的言语：要灯蔗，找权叔。 权叔一直没有种田，将所得的两亩水田全让给他人耕种, 却在公路旁租了一亩肥田, 年年换地, 年年一亩. 村人生奇, 灯蔗的价钱高, 为何不多种几亩呢? 权叔笑而不答. 其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更何况滥则难精,. 未到收获季节，早有客户找上门将灯蔗订购; 每到收蔗之日, 总有三乡四里的村民蹲在灯蔗田旁, 向权叔购买种苗. 权叔总是似难为情地答，种苗得留回下一年呢. 来人不欢而散. 要知道，一根苗三根果. 权叔留够一亩蔗田的种苗后, 令儿子将剩余的种苗全倒入污水渠. 儿子不解, 询问其因. 权叔说了一句莫测高深的言语: 今儿卖种苗, 明朝将卖价钱 九 叔 村族里,按辈份排字号。九叔虽年过七旬,字号却排得很后,几乎与少年同辈,且排行第九,因而村中人都称他为九叔。 九叔嗜棋又好养鸟,这些事儿后来都成为乡民的笑柄。 九叔很有棋瘾,逢人都能与之相下,棋艺甚差,又好围观,年纪虽大,声音却粗,又是急性子。在一年一度乡棋艺联谊大会上,其因一步之差.,竟与对手大吵起来,两各执棋子,手对手,嘴对嘴,差点儿打起架来。众人皆来劝之。其盛怒之下,将棋盘掀翻,并声言此后不再围棋。 九叔养鸟,源于其与人斗气。那年,村中人常上山打猎,总要经过闹市。九叔那时还不到六十岁,每天都在闹市中围棋。一次,一村民拎著一只还滴着鲜血的八哥回来,跟围棋之人开玩笑,谁能将这只八哥养活,愿以一头猪交换。围棋之人都向九叔起哄。村民明知九叔是急性子之人,凳子也坐不热,别说是救活一只快断气的八哥,声言,若九叔能养活八哥,又能调教八哥能叫能唱的,愿以一头牛交换。 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九叔二话没说,接过八哥,匆匆而回。此后半月,再也不见九叔来围棋。村民们嘲笑其定是把八哥治死了,没脸出来了。谁知,那天下午,九叔便拎着鸟笼在闹市中散步。 别看九叔是急性子,养鸟确有一套。半年后,那只八哥能唱会叫,还能学人言语。八哥还在镇上鸟唱大赛中获过奖。因而,九叔养鸟的技巧在乡中也算得上有些许名气。 不再围棋的九叔,总会拎上鸟笼,在榕树下歇息,鸟笼往树梢上一挂,便与乘凉的村民们闲谈。八哥也跟着九叔话语。顽童们纷纷逗八哥,并悄悄教唤 :九叔,正王八。起初,八哥怎么也不肯学舌。顽童们便等九叔去方便之时,用甜果哄八哥,又不停地教唤:九叔,正王八。 九叔回来,与堂大伯谈起杂事来。不知因啥小事,两人竞争吵起来。堂大伯气胀红了脸,指着九叔的鼻子,大声斥喝:九仔,你这个龟公。 九叔正要反驳,八哥突然开声:九叔,正王八。 九叔被气得脸色发紫,伸手将鸟笼取下,狠狠地瞪着八哥。 九叔,正王八。八哥又叫了一声。 九叔的脸色已变青,将鸟笼高举,重重地摔在地上。 九叔,正王八。八哥叫个不停。 九叔的牙咬得咯咯响,一脚将鸟笼踢飞,落入路旁的池塘里。 此后,村中人见到九叔,总会笑着说:九叔,怎么不再养只八哥玩玩呢! 九叔的儿子养了百许只狗,九叔闲时总会装些剩饭剩菜去喂狗。 村中人见了,又笑着问:九叔,又去喂狗吧? 九叔总是粗声粗气地回答:喂三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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