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叔 下 棋

在我们村族里，华叔就是这么的一个人，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就是好下棋。

村中的杨树下有一张古老的石桌，不知道是那个朝代的先人在石桌上刻下的棋盘。每天，华叔总是要石桌旁呆个把时辰，而且还要亲自下手与人对弈，对旁观者的言语充耳不闻。将周围欲帮其出主意的村民气得哗哗叫。有时倒真把华叔惹火了，反驳一句：有本事的，你来下场。这可把村民塞住了，谁不知道华叔二十还未出头，便是乡中的小"棋圣"了。这便是少年的华叔了。

改革开放以后，华叔出外了，很少回来。但只要一回来，他便会往杨树下的石桌去。村民们见了他，总是笑着让位，说，华叔，你来吧！华叔总是谦让几句，然后才入座，也总是礼让他人走先。对旁观者好的提议，他总会赞叹一句：想得周到，妙棋！这就是步入中年，经过磨练后的华叔了。

这些年，华叔退休了，在村庄中居住。村中人很少能下得过他。他也甚少到石桌里下棋。倒是经常与村中小孩、少年们下棋，总是在每局占尽优势之时，突然弃子，故意作输。再到后来，他越来越少与人下棋了，倒是坐在石桌旁做起旁观者，只观不语。

这些年，村中老一辈的老人家走的走、去的去，论辈分，华叔是最老的了。于是，村中许多事儿都向他老人家请示意见，许多村民之间的小矛盾都找到他老人家。

成三和天儿相互扯着衣角来到华叔家，要华叔评理。成三说天儿的猪苗跑了出来，把他的庄园弄坏。天儿却说不是这么回事。华叔点了点头，连声说，好、好、好。

成三和天儿相互对望着，一脸疑惑。

你们都是好下棋的青年，今天的事，谁胜了谁有理。华叔慢慢地说。

第一局是成三胜了。华叔说，再来一局吧！

第二、三局都是天儿胜了，第四局却是成三赢了，第五局和了……

怎么样？华叔笑着问。

成三说，和了。

心平气和了吗？华叔又问。

成三点了点头。

李大哥与三大伯的儿子俩打起架来，两人都来帮自己的儿子，闹了起来，要华叔评理。华叔点头说，好，很好。

李大哥问，怎么好呢？三大伯又问，是他好还是我好呢？

好、好、好。华叔慢慢地说。

李大哥与三大伯都望着华叔，一脸不解之色。

这样吧！你们下几盘棋。谁胜了谁说了算。华叔笑着说。

首局是李大哥赢了，二三局都和了，第四局却是三大伯胜出。

怎么样了？华叔突然问。

和了。三大伯回答。

心平气和了吗？华叔又问。

两人点了点头。

村中要进行改建，村民意见不一，最后归纳为两大意见，改大和该小的问题。村民们找出华叔，让他来决定。

华叔点头说，好！好！好！

到底是改大好还是改小好呢？村长问。

都好！华叔说，今天就让我自己的左手与右手下盘棋吧！

村民们疑惑地望着华叔左手执蓝棋，右手执红棋在棋盘上认真地对弈起来……

华叔突然举起双手的红蓝棋子，说，无论我执什么棋子，我的目的都是要自己取胜，可是我怎么也胜不了。就正如你们，无论是改大还是改小，都是想将村建设好。至于改大还是改小，只要按实际情况出发，不就行了吗？

说完这话，华叔闭上双眼，去世了

* 《华叔下棋 》刊于《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3年2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