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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管理学大师马里克：赚钱不是企业的目的
弗洛蒙德·马里克(Fredmund
Malik)：富有实践经验的欧洲管理学专家，在德语国家被誉为“管理和教育大师”。1984年起，他任瑞士圣加勒管理中心总裁；现任教于瑞士圣加勒大学、奥地利因斯布鲁克大学和维也纳经济大学；担任多家公司高级管理顾问；写了多本畅销欧洲的管理学著作，包括《管理经营生存》等。
欧洲管理学大师弗洛蒙德·马里克教授近日来华访问。在紧张的行程中，马里克教授抽出一上午时间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他希望告诉中国读者，欧洲和美国的管理理念有着本质区别，当中国人学习世界时，应该把目光投向不同的地区，博采众长。
中国人应该“向欧洲学管理”
记者：您主张中国人应该“向欧洲学管理”，为什么这样提？
马里克：中国正在走自己的发展道路。这个过程中需要向其他国家学习好的经验，但是我感觉中国人学美国的东西很多，似乎对欧洲关注不够。
记者：“欧洲管理”这个概念已经提了30年，但在很多中国人看来，欧洲观念和美国模式没有太大差别，都是“西方模式”。是这样吗？
马里克：不对。欧洲和美国的管理有本质区别。美国人认为企业是赚钱机器，企业存在的目的就是增加股东利益。美国公司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钱，一切以增加利润为目的。在欧洲人看来，企业的目的是生产产品，提供服务，为社会发展做贡献。
记者：这个差别是怎样形成的？
马里克：在美国，股市主导经济；在欧洲，只有一部分人关注股市。比如，美国企业衡量业绩的惟一标准是股东权益。管理者只要确保公司股价上涨就行了，不用去观察市场、照顾客户。连首席执行官的待遇，也由公司股价高低来决定，跟客户的满意程度没有关系。
记者：可是美国也有很多非常成功的公司，比如沃尔玛、可口可乐和麦当劳等。
马里克：任何地方都有成功的公司和失败的公司。很多美国公司的成功，得益于其巨大的国内市场。如果你看看他们在国际市场、特别是欧洲的业绩，就不那么成功了。美国金融业确实有很多创新，但真正的经济产业与金融业有区别。
最近十几年来，有一些欧洲企业盲目追随美国模式，使得传统的欧洲经营理念受到破坏。我认为欧洲有些国家，比如德国面临的经济危机，根本原因不在政府政策，而是有些企业错误地模仿美国套路。
一个公司可以今天赢利，明天破产
记者：对于企业来说，努力赚钱并没有什么错。对吗？
马里克：赚钱当然没有错，但赚钱不是目的。企业必须赢利，但不是说企业存在就是为了利润。就像人必须吃饭，不代表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企业存在的目的是创造和维护客户利益。有了满意的客户，就会有收益和利润。客户才是真正推动企业健康持续发展的根本因素，而不是股东或者股东利益。
记者：那么一个企业的利润能说明什么呢？
马里克：利润是衡量效果和效率的标准。但它永远是非常短期的东西，一个公司可以今天赢利，明天破产。以瑞士的钟表行业为例，直到上世纪70年代，它们保持赢利好几百年。如果只看账目，什么问题也没有，但实际上早在1975年前后，整个行业错过了数字化技术革命的发展契机，已经陷入严重危机。80年代以后，瑞士钟表业很快失去生命力。经过15年的重新改造，现在才有所扭转。
记者：上面提到的都是上市大公司，对于中小企业来说，也适用吗？
马里克：大企业并不是一个真正健康经济体的基础。在欧洲，中小企业的经济附加值占全社会总量的2/3。而对于这些私营的中小企业来说，股市发挥不了作用。他们关注的是市场。他们口头上会说“我想赚钱”，但实际上他们的做法是关注市场、紧盯对手、服务客户、提高质量。因为中小企业家最明白：公司的钱是从客户那里来的，要想保住公司，就得不惜一切保住客户。
美对中国纺织品出口设限是很愚蠢的做法
记者：您曾说过，管理的概念不应仅仅局限于企业，还应适用于社会。为什么？
马里克：只有在一个完善健康的社会环境下，才有可能培育健康的产业。纯粹的商业管理专业，只单纯地教授企业管理。实际上，管理学还应适用于非营利机构和社会政府机构，如教育和医疗系统以及筹办奥运会等。怎样构建一个完善、健康、可持续发展的社会？这是我们最为关注的问题。
记者：可持续发展也是中国政府正在倡导的发展方向。
马里克：我注意到了。这个方向是正确的，说明中国政府很聪明。如果能坚持可持续发展的原则，在未来20年内，中国经济将不仅规模大，而且实力强，成为世界上名副其实的强大经济体。现在重要的是，要看到世界上不只有美国一种模式，还有其他模式。作为一个大国，中国应博采众长，为己所用，找到有中国特色的发展模式。
记者：您怎样评价中国政府的管理能力？
马里克：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国家像中国这样情况复杂，也没有任何政府像中国政府这样，下力气培训政府官员。现在中国官员的水平，我认为比较高。但是我想建议，应该不仅仅把他们送到哈佛去学习，欧洲大陆，比如瑞士、法国、德国等，也有不少优秀的学府。
记者：中国股市近几年来一直低迷，与整体经济发展状况很不一致，为什么？
马里克：这恰恰说明了经济发展与股市是两个并不相关的市场，相互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历史上只有很短的时间里，这两者的发展状况是一致的，大部分时间里，它们并不一致。以日本为例，当日本股市从4万点跌到1万点时，丰田公司照常生产汽车，索尼公司照常生产相机。
记者：您认为中国企业正面临哪些主要挑战？
马里克：主要是四方面。一是即将来临的下一次全球经济危机。中国企业必须抓紧时间提高生产率和产品质量。二是全球贸易保护主义重新抬头。比如，美国对中国纺织品出口设限。这是很愚蠢的做法，但中国企业必须学会应对这样的麻烦。三是下一轮科技革新，生物科技将超过计算机成为新兴技术，这既是挑战又是机遇。四是急需培养一批优秀的管理人才。一位著名的管理学家曾说过：世界上没有发展落后的国家，只有管理落后的国家。中国要发展，中国企业要发展，归根结底是要解决管理人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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